2/28/2012

陳雪專訪《迷宮中的戀人》

採訪撰稿 / 西蒙
你正鬼打牆嗎?

當時間已經不走直線像迷宮圍繞,我們跌蹼卻縱身探入,雙眼迷離讀不透時間密語。一切都是當我們正要,開始,愛的時候。


「人的悲劇是小小的,雖然不是燒殺擄掠,但卻使人產生極大的痛苦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《迷宮中的戀人》是陳雪經驗了自身之作。過去的作品圍繞在愛欲的主題,現在處理的是:因為愛的發生,反身追問自我的身份,正在經歷怎麼樣的人生。接著疾病上身,破碎了以人生因為時間曾經積累的一切一切。對於愛,有了更深入的追問與思考:愛是什麼?我能不能愛?我要如何愛?分別的個體因為愛而不得不互為主體如是注視;當所有陰錯陽差,時間、命運、現實,逼迫著相愛的兩人翻來覆去地檢視因為愛而發展出的關係,才進入到愛發生之後的實質內容。

「用迷宮比喻,進退維谷或者是無所適從,或是充滿疑惑,處處撞牆的狀態,在這個故事,是命運交織、時間落差跟一些陰錯陽差造成莫可奈何的遺憾。」

陳雪用迷宮隱喻了許多事,「而疾病是人的這個肉身變成自己的迷宮。」在此書中因病意識到身體的人物不斷地追查自己,這過程讓受到限制的身體過著更為簡單的生活,但在精神層次卻是更為複雜。
從對自身的追問中,所有現實意識與現在過去,迷迷糊糊走入自身的迷宮。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」讓牽著手進入迷宮的戀人,會因為各自差異,時空上的對應落差,造成了沒辦法言說的痛苦。讀者隨著陳雪以各種維度建構的迷宮,讓我們看得透故事卻看不透小說中的對讀者極為坦白的人物,千迴百轉迷宮式的追問、堅持、錯誤、欲望、疾病、現實種種限制當中,想愛、能愛,是必須具備條件及能力。人物在迷宮中不斷自我定位確認、定義,如何能夠名副其實?「像是我們啟動了愛的功能。我們想要愛別人,卻不知道如何愛?我們會讓人產生窒息感,我們也會被自己的愛綑綁。好像那麼愛,卻產生了痛苦。這樣看起來是狀態、名詞、疾病。有太多正在被定義,尚未被完全的詮釋,也還沒有辦法透過細節的落實,使人陷入一種迷霧之中。」而當我們透過與親密的人於精神層面近身相處的時候,照見自己的弱點。到底應該怎麼做,能夠愛同時不受傷害,又或過了頭的自我保護機制,吞蝕了自己。

但我太愛惜我自己了,不可能讓自己受傷,我太愛惜我自己了,我絕不許別人傷害我,於是我啟動免疫系統,狂亂攻擊可能的敵人,這攻擊與自衛的能力如此之強,甚至不惜毀滅自己,我太保護自己,竟成了我的病最準確的隱喻。《迷宮中的戀人》

免疫系統對陳雪來說隱喻著我們保護自己、修復自己以及對抗外來傷害,是一整套很完整的能力。書中提及的病,像免疫系統這樣新一波的疾病,「正在對人類做出重大的提醒,我們正在遭逢的是什麼?反應的是這個人自我的整體,我們是怎麼存在?怎麼生活?怎麼面對人際關係?怎麼面對身體?怎麼過每一天?」不只是愛情,陳雪的迷宮透過愛,追問的是一種很基本、很實在的問題。組成人生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?然而這不是童話故事與殘酷人生的兩極的信仰選擇,而是「用現實的狀況、羅列陳述出那些大家正在遭逢的問題或是痛苦。」而這些不堪卻指引了迷宮的方向。


在愛的過程當中,的確有許多能與不能承受的痛苦。相信愛,就是朝向那個方向。或許還沒有能力愛,仍舊承受愛的痛苦和傷害,我們或許還是看不透自身,看不透未來,但總是面向那個方向,仍舊在迷宮中彼此依偎地行走著。

        陳雪把人生經歷當作小說的模型,用小說來整理自己。「長篇是一個非常大、非常好的容器,不只有訴說。小說是更立體、維度更大的世界。像運鏡透過創造角色的視角,人物的對位關係、情節,使問題更加昇華,使得看待問題能夠有景深。」回看現實生活的陳雪,我們可以從她歷年來的作品端看這些精神與身體的的痕跡。陳雪相信小說和愛的力量,兩者互相結合,透過小說思索愛是什麼。寫小說的同時,人生也同步在進行,不管在小說或是生命,都是沒有放棄要持續的實踐。

 現在,陳雪適應了她的病,而且正幸福著。
 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後記:
訪問的過程中,看著陳雪的嬌柔與自信。這一個紮紮實實的人生過程,看到的不只是一個人的生命,她融合時代的變化,既柔軟卻剛強無比。陳雪的小說提醒了我們,愛是需要很多勇氣的,陳雪,用小說把當代台灣女性關於愛的種種發生與可能,所有沈淪與掙扎,如此誠實的娓娓道來。若把時代感再拉遠一點,回看台灣女性檔案故事,那是與生俱來的背負,揉合著個體的摸索與發展,一旦找到了對位關係,所以明白為何我們是今日的模樣而不是別的。

註:粗體字為陳雪訪談過程中的談話。



0 意見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