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故事面前，接受真正的試煉
撰文/王珮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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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《山海經》劇照-夸父逐日 │ 拍攝者：陳少維│金枝演社提供 |
2008年，金枝演社成立滿十五週年，該年《山海經》在淡水滬尾砲台演出，運用歷史空間、古蹟氛圍和神話故事，呈現一則關於追尋與試煉的故事。戲裡，「男孩」（王品果飾演）跟著「旅人」（劉守曜飾演）見證了后羿、刑天、夸父和女娃四個角色的生命旅程，在旅程裡，男孩產生了許多疑惑：「為啥物，后羿欲射日？女娃怎樣會變成山海鷹？為啥物刑天無頭亦活著？為啥物夸父欲追太陽？」但在他面前展開的，只有故事，以及一個接著一個不停和命運拼搏的悲劇人物。這部戲，像是父母親送給孩子的禮物，透過作品而能時時提醒著孩子，在未來的人生旅途中，必須仰賴自己的眼睛和雙腳去找問題的答案，靠自己的力量去了解自己是誰、從哪裡來、要往哪裡去。
生在競爭的時代，年輕的我們好像都必須經過很多很多考試，才能通往幸福成功的未來。每熬過一個關卡、每放棄一些夢想，都會覺得自己長大了一點。直到真正變成大人那天，才發現等在這些關卡後面的，其實是一個更加迷惘的人生。究竟該怎麼「考」、怎麼「試」，才能讓我們的青春更有意義？在強調競爭力的社會裡，我們或許可以透過劇場工作者王榮裕和游蕙芬的經驗，重新思考如何讓孩子擁有一條更寬廣的學習之路。
1.「我常說，王品果是金枝這個劇團帶大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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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《山海經》劇照│ 金枝演社提供 |
在《山海經》這齣戲的節目單上，王品果的簡介文字是：導演王榮裕與編劇游蕙芬的「愛的結晶」。
今年十二歲，即將成為國中新生的他，卻已是個「資深的」劇場人了。尚未出生就在媽媽肚子裡演出《群蝶》，四歲又五個月大時，隨團到新加坡參與藝術節，正式登台亮相。此後在金枝演社的作品裡，時常能看到他的表演。王品果從小就在金枝演社生活，排練場和辦公室就是他的遊戲間，演員和工作人員就是他的玩伴，劇團就是他成長的地方。
王榮裕和游蕙芬希望孩子能快樂成長，盡量避免因為期待而帶來的壓力，包括表演也一樣，是不經意之下自然迸發的火花。「有次到鄉下巡迴，定音量的時候這傢伙就在舞台上玩，每到那一段的聲音播出時，他就把那一段的動作都演出來，我們才發現他已經把整齣戲都背下來了！那時候他只有兩歲。」游蕙芬說起來眼裡仍帶著些許的興奮，不特意養成的表演天賦，卻出現於偶然的一瞬，形成王品果和表演藝術之間深厚的關聯。而作為觀眾的我，也覺得這真是個美好的偶然。
2.「去幼稚園辦完退學，他用舞蹈的姿勢跳出學校。」
為了讓孩子學習和同儕相處，游蕙芬嘗試將王品果托給保母照顧，但母子倆每次要分離時，王品果就大哭大叫地抓著媽媽不放。游蕙芬面對這種情況總是手足無措，小孩慌，大人更慌。直到有一天，保母終於受不了，斷然地搶走嬰兒，碰地關上門，把新手媽媽隔離在門外。對於這個場景，只能用驚魂未定來形容游蕙芬當時的心情，她在門口培養了五分鐘的勇氣，然後按門鈴，說：「對不起，我要把小孩帶走。」
後來，他們又送王品果到私立的雙語幼稚園，就讀小班。平常連跌倒都不哭的王品果，每天進校門就變成一隻眼淚潰堤的無尾熊，抓住媽媽狂哭；好不容易熬到放學，帶回家的不是分享學習成就的雀躍，而是寫不完的功課。這樣的生活持續好一陣子，某一天，游蕙芬無意間聽聞王品果曾向阿姨說，他「想去學校放炸彈」，作父母的才發現事態嚴重，隔天馬上辦退學，游蕙芬回憶：「我們去辦退學那天，他用舞蹈的姿勢跳出學校。從此笑容又回到他臉上了！」
3.「你要浮浪貢全世界啊！」
進小學後，王品果一度英文成績非常差，不想給他壓力，又擔心他對這個語言失去興趣，導演爸爸王榮裕無招勝有招，一天到晚跟兒子用破破爛爛的「王氏英文」聊天，還對他說：「你要浮浪貢全世界啊！有英文就可以交很多朋友。」過程裡沒有補習，也沒有特定的加強系統，但有一個足夠的空間，讓王品果自己找到學英文的樂趣。只是當王品果終於把英文考好的時候，游蕙芬沒有為了兒子拿高分而特別興奮，反而在稱讚之後，還附帶一句：「其實考零分才難吧！」
乍聽之下有點潑冷水的味道。但游蕙芬想說的是，在人生旅途上，我們要追求的不是高分，而是克服困難的勇氣。
4.「英雄不一定是做了什麼成功的事情，但他們都擁有面對未知的勇氣，而且不停地付諸行動去實踐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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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《山海經》劇照-刑天爭神 │ 拍攝者：陳少維│金枝演社提供 |
在《山海經》裡，為了實踐對愛人的承諾，女娃化身山海鷹盤旋海面；刑天與帝爭神，即使斷頭也要繼續戰鬥；為了挑戰不可超越的永恆，后羿下地百艱，夸父尋找新地。他們犯了很多錯，但還是堅持到底。這些角色最後成功了嗎？成功又該如何界定？游蕙芬說：「英雄不一定是做了什麼成功的事情，但他們都擁有面對未知的勇氣，而且不停地付諸行動去實踐。」在這些故事面前，我們才終於理解，什麼是真正的試煉。
生命就是這樣子嗎？就是春夏秋冬四季的循環嗎？溪水就是往前流的嗎？游蕙芬透過古老的神話重新發問，這些問題可能是宇宙之間最簡單的道理，但人們卻已失去理解的能力。「神話本身是透過一種直觀的方式來解釋宇宙的奧祕，因此劇作家得以借用這種直觀，去想像生命到底給了我們什麼東西，小孩子理解這些台詞是有困難的，但若不回到小孩子直觀的態度，我們也難以去理解這些事情。所以才由一個小孩子來問這些問題。他就是我們每一個人。」王品果就是這個「男孩」，在戲劇世界裡，他透過表演，與爸爸媽媽一起展開這趟追尋的旅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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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《山海經》劇照-男孩和旅人 │ 拍攝者：陳少維│金枝演社提供 |
5.「我希望他可以不斷地去認識身邊的一切。」
回憶起王品果學習上的幾個關卡，似乎都和壓抑情緒、限制發展象限有關。和很多孩子比起來，王品果已經幸運多了，因為他有「浮浪貢的自由」。他很容易喜歡各種事物，並進一步透過閱讀、做中學的方式加以深化。
游蕙芬認為，面對現實社會強大的競爭需求，要如何讓孩子站在快樂的核心點上，卻又能在各方面取得平衡，的確是現代父母非常兩難的問題，但父母親需要去做的，就是提供孩子更多更廣的生活素材，並協助他發現自己的優點、補足自己的不足。
今年，王品果剛剛準備上國中，才正要開始面臨升學壓力。對於未來，游蕙芬知道的不多，但她有所期待：「我希望他可以不斷地去認識身邊的一切。人生在世，第一步是瞭解自己，然後還要瞭解人以外的世界，做什麼事情不重要，重點是你要用什麼樣的方式，去過你的生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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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金枝演社的排練場位於新北市八里的小山徑中。 游蕙芬（左）覺得這種貼近大自然的環境，有很多值得探索的事物。 |
延伸閱讀：
「台灣現代戲劇暨表演影音資料庫」中，典藏有金枝演社多部作品，並提供一分鐘線上觀看版本，該計畫部分作品之線上完整版，收錄於「數位典藏與數位學習 聯合目錄」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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